随着中老铁路的开通,从昆明出发,只需飞机票三分之一的价格便可直达老挝的琅勃拉邦。这条铁路如同一条闪亮的丝线,串联起了这片小众秘境。
你看,湄公河就在脚下。在我国的西藏、云南,在东南亚,旅行者也很难不遇见它。
我也多次遇见这条河流,而每一次遇见都因为所在地历史文化的巨大差异,而深深体会到这条国际河流的雄伟壮观。
走近湄公河,还是会被眼前的景观震撼。
相比之下,在中国境内“澜沧江”的名字,无疑更有汉语的韵味。而我目前身处的地方,也曾有个“澜沧王国”的名字。
这里是老挝的故都,是文明的发祥地,在很大程度上也因为这段历史,琅勃拉邦也以一个城市的名义入选世界遗产名录。
当你一旦陷入这种历史的思考,周边人群的大呼小叫、各种夸张的自拍动作,便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一、从普西山到湄公河
临近傍晚,阳光的色调逐渐变得浑厚,山脚下原本懒懒散散的游客便如准备搬家的工蚁一般,心照不宣地一同朝着山顶进发,从三三两两的小分队,逐渐汇聚成一股人流。
任何一个旅行目的地只要有制高点,便一定会成为游客朝圣的对象。如果没有天然的制高点,那么城市的高层建筑也算。好在,老挝最不缺的就是山。
坐落在琅勃拉邦市中心的这座普西山,山顶就是游客们此行的目的地。
从普西山看琅勃拉邦。
山势险峻,汗流浃背,非要登顶不可?旅行者时常要面临这样的追问,与其费劲解释,不如甩过去一句登山家乔治·马洛里留给世人的金句,“因为山就在那边”,而在琅勃拉邦,不妨加一句“因为河就在那边”。
不过,不要过于担心普西山的强度。刚开始时有一段直上直下的“绝望坡”,但只要完成这段欺骗性极强的阶梯,后面的登山路便顺畅起来。
就强度来说,普西山大概与北京的景山齐平,也许并不是巧合,它们都紧挨着昔日王权的统治中心。
10月初仍然属于雨季,连日来琅勃拉邦阴晴不定,空气中充满了东南亚特有的潮湿味道,连夜市都没办法好好开张。
直到我们在琅勃拉邦的最后一个傍晚,老天终于赐了一个大晴天,正好利用晚餐前的空暇时光,完成这个游客打卡项目。
当地知名的白雪瀑布,游客去的更多则是光西瀑布,两地都允许游客下水。
和我们这样想法的游客不在少数,除了大量欧美面孔的背包客,居然也有不少本地人长相的游客。不知道平日里的普西山是否都是如此热闹,但当日毫不夸张地说,山顶上要找个站脚的地方都挺费劲。
作为琅勃拉邦“开发”的景点,普西山是收门票的。有意思的是,门票点并不在入口的山脚,而是临近山顶只有几步路的地方,票价折算成人民币也不过区区几元。
当然,售票处也没有国内景区标配的电子闸机,只是两个本地大妈在一旁的简易屋前面支了个摊子,我真怀疑她们也不会认真处理打算逃票的游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
山顶有小小的庙宇,但外国游客显然并不是冲着寺庙而来,而是面朝西方,选定一处可供容身的位置,或者说是在人潮中随波逐流,静静等待太阳落下,直至最终被对面的山遮挡,大地走向寂静,湄公河却依然奔流不息。
二、古城的神祇与王权
老挝到底有什么?
很多文艺青年是追随村上春树的足迹来到这里的。村上春树笔下描写的场景,诸如晨间僧侣的布施、沿河早市的叫卖、湄公河上泛舟、安缦酒店……因为时间缘故,我们并没有体验太多。
还有被列入世界遗产保护点的大大小小几十座寺庙,我们也不过有选择性地去了三两所。从规模和齐整度来说,东南亚寺庙显然不如中国寺庙来得大气,不过,金光闪闪的外饰与三角形的构造,无疑洋溢着浓郁的异国风情。
值得一提的是,在参观琅勃拉邦最大寺庙香通寺的过程中,除了游客纷纷留影的老挝国宝级壁画“生命之树”,我还对一座殿堂里陈列的船状装置产生了好奇,金色的龙头与精雕细琢的纹路,都显示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非同寻常。
香通寺的“生命之树”壁画。
经过一番探索,我才找到一旁的解说,但答案可能让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
原来,眼前这座船状装置是当年国王去世出殡所用的灵车,高大的殿堂则是王室葬仪所用的大殿。自然,周围密密麻麻的佛像底下,安置的也是历代权贵的骨灰瓮……
宗教场所发挥丧葬仪式的功能,并不新鲜。不过,对于敬畏死亡的中国人来说,生与死总归有条牢不可破的界限,安放亡魂之处与生人活动场所大抵井水不犯河水。中华文化讲究肃穆的葬仪,也可能是死者最后一次的风光与体面,但埋葬之所大多偏僻,与生人之处相隔。
在世界上很多文化里,生与死的地理分割更加模糊一点,比如欧洲人来人往的大教堂里,冷不丁就会出现个低调的墓碑,下面很可能就是某一任叱咤风云的君王。
而在琅勃拉邦的这座寺庙里,我也产生了相似的感受,看似浮夸的船车、闪闪发光的金饰,想想当年这样的葬仪,眼前的画面好像也变得热闹和不羁起来。
王宫是一个在琅勃拉邦旅行时无法绕过的地标。一般来说,在那些早早废除君主制的国家,王宫彻彻底底是一个博物馆的存在。
但因为老挝在1975年才结束君主制,因此琅勃拉邦的王宫在开放参观的同时,还是尽可能地保留了王族的体面和威严。比如,游客被要求寄存随身行李,不能在宫殿内部拍摄,必须脱鞋才能进入。
王宫的佛堂。
当然,不要以故宫或者凡尔赛宫的标准看待澜沧王国的王宫。就建筑规格而言,它可能更像是一个相对广阔的公馆。
不过,小也有小的精致,由于王宫的主要政治功能都集中在一栋建筑里,从前殿的议事厅经过内部回廊抵达寝殿不过几步路,让游客可以清楚地感知国王一家的生活气息。所谓寝殿,也不过是比一般人家略大的房间罢了。
维苏那拉特寺的“西瓜塔”。
琅勃拉邦最古老的寺庙——维苏那拉特寺,给人一种别致的感受。因为外形像个大西瓜,维苏那拉特寺院内的佛塔也被人叫做“西瓜塔”。
而在佛堂内部,尽管也有金灿灿的佛像,但整体给人带来的感受却朴素不少。老挝寺庙内部不供奉香火,而以鲜花代替,也避免了访客烟火燎燎的不适感。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上面提到的香通寺,琅勃拉邦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绝大多数寺庙都不收取门票。
三、河流之上重拾闲适
除了宫殿和庙宇,在早已不再是老挝政治中心的琅勃拉邦,人间烟火气才是这座城市的真正属性。
作为东南亚地区日益稀少的物价洼地,抱着不同目的来到琅勃拉邦的游客,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乐趣。
老挝咖啡驰名在外,我已经记不得在琅勃拉邦的几天里究竟喝了多少杯咖啡了。尽管当地已经有诸如illy这样的国际连锁品牌进驻,但想要喝到地道(同时也廉价)的咖啡,还是要到街边的小铺子。
一杯典型的老挝冰咖啡。
我们接二连三光顾的Joma,就是一家既有西式风格又有东方情调的咖啡+烘焙店。尽管老板是西方人,但在老挝二十多年的经营历史,已经充分融入了在地文化,因此能看到不少本地人也乐意光顾,成为“老挝版星巴克”。
无庸讳言,老挝的咖啡种植业是其被殖民历史的产物。早在20世纪初,法国殖民者就将咖啡种植引入了这个国家,而随着国家政局稳定并融入全球化体系,咖啡产业才得到独立发展。
如今,老挝500基普纸币的背面就是老挝人民采摘咖啡的场景图。生长在布拉万高原等地的咖啡,因为特殊的生长环境,具备了独特、复杂又鲜明的风味。
一杯咖啡,一碗米粉,大概是琅勃拉邦最典型的早餐了。
和很多东南亚国家一样,按摩也是老挝劳动者赖以谋生之道。相比邻国泰国近年来林立的高奢按摩店,老挝的按摩服务廉价到令人难以置信。
只要几十元人民币就可以在环境良好的场所享受全套精油按摩,对于按摩爱好者来说,琅勃拉邦绝对属于圣地。
琅勃拉邦的酒店丰俭由人,不得不提及我们此次行程选择的Maison Dalabua——这是一家真正允许人住在世界遗产的酒店。
Dalabua意为“莲花公主”,在一英亩见方的热带花园中,环绕着3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证的莲花池。热爱花草和园林艺术的朋友,单单在酒店花园就可以打发一下午时间。
作为世界遗产的莲花池。
酒店经营者还运营着街对面老挝最贵的法餐厅。说是最昂贵,按照中国大城市的消费标准而言,也不过是中产消费者每月“打牙祭”的水准。因此,对于西餐尤其是法餐爱好者来说,琅勃拉邦绝对能让你发现不少惊喜。
在这座遍布法式建筑的小城,看到这样的老爷车似乎并不会让人感到惊讶。
南康河上始建于法国殖民时期的铁桥。
如果想要追求更加在地化的美食体验,每天早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老挝河粉,夜里在河边点一桌涮烤一体的老挝火锅,就着一瓶老挝啤酒,同样足够安抚你刁钻的肠胃。
涮烤一体的老挝火锅。
如果非要拿琅勃拉邦与一个中国城市比较的话,我首先想起的就是云南大理。同样是慢悠悠的生活状态,古老与现代共存的生活方式,以及山与水融合的自然景观。
不过,琅勃拉邦仍然努力地保持一份宁静,比如,很难在这里找到营业到凌晨的夜店,甚至一场短时间的大雨,就可以让夜市摊贩早早回家。
一场大雨浇灭了古城的喧嚣。
雨后的夜间小吃店。
“在河流面前,或者说在河流之上,我们这些旅人无非只是匆匆过客,是幻影般的存在。”村上春树在书中如此写道。
离开琅勃拉邦的时候,在空中再次看到滔滔不绝的湄公河,难免生发出类似的感慨。我相信,只要旅行者放慢时间,停下脚步,琅勃拉邦还有更多可以发现。
作者、摄影:城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