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均衡的,从一个极端向另一个极端摆动,任何方向的钟摆偏转,都为接下来反向进行钟摆运动供能。
2024年成为平台经济分水岭。一个月前,宏观面“加大政策支持,推动平台经济健康发展”的信号,对平台经济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而在公司层面,滴滴、携程、美团等,在今年的盈利能力明显提升。
截至三季度,滴滴经调整EBITA为17.44亿元,上年同期则为负的2.83亿元;旅游行业回暖让携程驶入快车道,同期携程收入与利润增速分别为24%、43%,营收与利润双增。美团保持两位数高增速之外,净利润同比大涨308%。
典型平台经济的还有电商,如
在平台经济回暖,相关公司利润增长时,单纯以“切片”来看其实并不准确。“其他平台切不掉高星市场,携程利润能增长,一个重要原因是平台对于行业生态的作用”,某酒旅行业人士提到,特殊三年期间,几乎所有高星酒店都收到过来自携程的扶持。
正如几年前的餐饮商家、网约车司机、电商商家一样,不仅通过平台的网络持续获取稳定且更高的收益,大盘增长之际,平台过去种种惠商措施也让其得以跨越盈利“海峡”。
电商拆解价格力
比价的零和博弈与仅退款的高成本,无疑是今年平台经济中,平台与商家矛盾最尖锐的业态。这其中,受伤最深的当属低毛利的服装行业。
作为一项对消费者有利的功能,平台上线“仅退款”其实是用户推动的结果。不少水果与低客单价商家在面对客诉时,退换反而抬高了成本,因此才会在部分平台上线该功能。可是泛化到所有领域,则适得其反。
相关案例众多,我们不用多提,相比商家,一刀切的“仅退款”带偏了消费者的购物行为——满意的阈值因为低门槛的退换率,导致商家经营举步维艰。
年中,一家大码童装商家曾想要走出舒适区,想着客群多为追求品质的宝妈,因而在直播间里上了一款300元左右客单价的女裤。“备了1000条货,卖得还不错,但退换率太高,5轮还剩下900条。”
被仅退款束缚之外,价格叙事才是更大的“紧箍咒”。表面上看,围绕低价的竞争扭曲了原本意在保障供需网络内资源高效配置的价格机制,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当竞争维度被简化为价格力的时候,“劣币”找到了苟延残喘的话头,而低质产能由此不断拖延自己的出清时间。
一位混迹于各平台的低质商家,此前便巧借价格,用镀银饰品冒充纯银,即便在平台监管力度不断加大的情况下,他总能琢磨出新的应对之策。“最初是商详页标注纯银,纯银不让用,后来用99银,再后来打击频率增加,我们每天的日常就是想新词。”
到平台机制与生态完善之后,像他这样的商家,经营状况才持续恶化,直至退出市场。“消费者意识到便宜无好货,平台给优质商家的权重越来越多,加上价格与服务力挂钩后,经营每况愈下”,到今年,这位商家才转型做正轨银饰。
事实上,平台针对低质商家出台临时性限制规则并不能真正解决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对摆脱价格叙事也并无助益,短期有效仅仅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已。
从绝对低价到拆解价格力,货源才是平台价值升维或者说复归的关键。
进入年末,无论是淘宝“价格带竞争力”,还是拼多多“新质商家”这类动作,其实都是向供给侧寻求破局的方法。
具体来说,淘天通过投流工具、退货险,以及其他商家权益,对供给侧进行分层,并倾斜资源给优质商家。例如,用店铺体验分全面替代店铺DSR,且前者直接影响阿里妈妈广告投放效果。考核机制的变化,有助于引导商家从关注价格向关注体验转变,
拼多多的思路是培育产地,或者具有生产能力的商家。这种思路虽然起效较慢,但这些对产品具备掌握力的商家,不仅有走向市场的需求,而且对于产品改良、品牌经营,以及质价比上有更强的能力。
淘天与拼多多调整思路的同时,高质量商家亦从中受益,尤其是一部分低毛利,挣扎于盈亏线的商家,在今年下半年的表现大多不错。
在双边经济之下,商家与平台的关系不再是此前卷与被卷,而是平台在面对新的生态“失调”时,与商家共同寻找出路。
本地穿越周期
只有把社会问题的解决变成有利可图的机遇,社会问题才能得到解决。
现代管理学之父德鲁克的观点,恰好可以用来诠释过去几年“黑天鹅”时期的平台价值,尤其是平台经济中受宏观周期影响尤甚的消费板块。无须讳言,相比通过简洁高效的供需网络为商家获客,本地平台在特殊时期的价值展现更多在于通过数字化等手段赋能甚至是扶持商家增长,帮助商家对抗周期。
刚刚走出寒冬不久的OTA便是典型,尤其是其中资产属性偏重的酒店商家。一位业内人士直言,酒店行业的固定成本极高,变动成本几乎为0且边际效应有封顶,这样的业态最易遭受周期冲击。
另一方面,过去数十年伴随政、商务出行与房地产发展的酒店行业本就有悖于基本市场规律,导致大量存量酒店的档次与产品服务形态与市场需求严重脱节。
值此情况下,若非OTA平台创新性地推出多样化的营销促销活动,如去年起逐渐成为主流消费形式的“囤旅游”,以及携程董事长梁建章亲自下场为酒店品牌“带货”的BOSS直播,让过去“即买即销”的酒店消费自演变为“锚定未来需求”,或许许多酒店商家便会倒在旅游业复苏的前夕。
创新的产品消费形态激发了用户的消费兴趣,带动了酒旅消费频次,既保障了商家的基本动销,还保留了临期时间段的价格调整空间。据携程方面数据,仅头20场“BOSS”直播,便为酒店行业创造了超11亿元的GMV、近五成的产品核销率以及超百万间夜的高星酒店动销。
更别提2020年1月21日民航局、铁路部门发布免票退票政策,旅游行业陷入停摆的关键节点,许多旅游企业因为退订的垫资而陷入生存危机。据悉,彼时订单规模最大的携程的垫资额高达10亿量级。这对应的是2020年3月起,梁建章与携程CEO孙洁开始零薪,高层自愿降薪,最低至半薪,直至行业恢复。
用户侧享有更为便利的生活方式自不必说,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我们发现在一些资产投入较重的平台经济覆盖区,商家于平台的心态出现了自“经营”到“投资”的微妙变化。
“很多90后的父母,在孩子留学回来后,不会给什么创业资金或是介绍什么高端岗位,而是送酒店”,一位酒店行业人士告诉光子星球,多地以华住为代表的连锁酒店集团加盟商在未接入携程、飞猪等OTA平台前,依靠商旅签约协议与本地等客流的OCC(入住率)仅3成左右,接入后的OCC可达8成。
库存的有效利用显著加速了投资酒店的回本周期,2021年时,投资连锁酒店的预计回本周期长达6年及以上,而今已因OTA平台缩短至3年左右。事实上,与携程共同穿越寒冬的酒旅商家,随着行业恢复常态化增长也开始享受到“长期投资”的复利效应。
另一个典型平台案例,是扎根本地生活的美团。在实力玩家众多的本地赛道,美团能站稳头把交椅的根源在于其将直销体系铺到全国各地的唯一性,该模式相比代理与渠道销售,于商家的体验与平台商家关系而言不可同日而语。
还需要指出的是,美团的另一条护城河以及其与商家良性共生的一大例证,是自千团大战胜出后整合“吃喝玩乐”等不同业态的数字化信息系统。以美团2017年收购的餐饮信息化企业天子星为例,其业务便涵盖了收银后台、前台POS点单以及会员、财务、供应链等一体化的数字化解决方案,服务了近20%的快餐百强企业。
平台经济进化
我们最早对平台经济的认知,仅仅是通过互联网完成供需的高效匹配。而新平台的出现,也不过是新需求被提出或挖掘后,对供给侧的新一轮反哺。
基于此逻辑,而后的平台经济发展,便被简化为规模效应的增长,供给履约的网络越大,双边效应越显著。平台通过抽佣赚取服务费,而商家、个体借助网络扩大经营盘赚取更高收入。
单向度的理解中,平台被定义为一个熵增的系统,但这无疑是对平台的一种窄化,过于强调平台透过网络规模获取收益,而忽略了平台在对商家的反哺。
自中国互联网全功能接入世界以来已有30年荏苒,互联网的连接本质塑造了中国平台经济的基本范式,通过嫁接产业带,盘活供需端以反哺生态内的商家与用户。
如携程于2024年上线的司导平台,便是通过聚合平台的形式输出司导服务标准,便于商家监督管理服务质量,提升行业服务质量和用户体验,最终给商家带来更多订单。
如新疆包车游商家文洪斌,其自入驻平台后便可以在线看到团队每位司导的日志,及时监督司导行中服务SOP的打卡完成情况。司导规模的扩大、司导服务能力的提升帮助文洪斌团队的业务量也稳步提升,2024年同比去年,文洪斌团队订单增长了近20%,营收增长37%。
于商家而言,获客不过是平台网络的“基础保障”,通过平台政策以及数字化工具等方式,保障商家可持续、高效的确定性增长,才是平台与商家良性共生,穿越周期的压舱石。
不得不提的还有平台自身具备的自我纠错能力。须知道,三年特殊时期中,美团、携程,乃至拼多多都处于亏损状态,这背后的原因是其一如既往地保持对供给侧的高投入所致。如前述提到的电商平台开始渗透产业带、OTA平台掀起囤旅游风潮以及本地平台的数字化能力输出。
这也直接解释了2024年,这些平台公司的盈利增长,本质上是上个阶段投入的回报。
围绕各行各业的“内卷”叙事,是系统不可避免的熵增,任何关于转向的纠偏都是系统工程。而今平台盈利其实是一个积极信号,否则如果平台自身持续亏损,其履约能力恐将难以为继。从这个维度,不论是自用户层面的便利还是商家层面的经营,都需要给平台一些时间和空间。
来源;光子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