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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如此熨帖 如此亲切

掌上曲靖 楼主
2025-01-13 19:47 广东 35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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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余亮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俗语。

但被一方水土养大的一方人能回养一方水土吗?

从这一方水土走出了很多怀着恩情的游子,他们从故乡出发,一直珍藏着被方言包裹的童年,一直渴望用自己的方式回养面目全新的故乡。

新,也是非。在现代化进程的碾压之下,很多新建筑崛起,很多旧建筑的“废墟”被掩埋,而被称为“废墟”的深处,有一座童年的方言之井。

在王新军的笔下,那口方言之井的水依旧清冽,依旧甘甜。

“杲昃”。

这个词,是古语,已成泰兴人挂在嘴上的方言,是泰兴人的代名词。

泰兴人钟爱的杲昃,贯穿着泰兴人的一生。从牙牙学语起就要领受:“路上走的是什内杲昃?书上画的是什内杲昃?”成长过程中,更无时不在遭受冲击:“肚子里没杲昃,就不要作声,没得人把你当哑巴。”

泰兴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似乎都离不了杲昃,换句话说,离开了杲昃,就不知道怎样去表达,或者不知道怎样去表达,就干脆拿杲昃一用。

多么了不起的杲昃,是王新军的杲昃,是泰兴人的东西,也是泰兴人的南北,更是泰兴人乡愁的经纬线。

除了“杲昃”这个表示方位的古语,还有表示时间的古语“日中”(正午时分)、表示日常器皿的古语“釜冠”(锅盖)。

每一个古词后面都有泰兴人的语言流变,也有当地语言的变异,但无疑成了泰兴先民迁徙遗传过程中的灵魂“压舱石”——一块块用泪水也用欢乐浇灌的“压舱石”。

中国人讲究来龙去脉,每一种文化同样要讲究来龙去脉。泰兴方言也是有来龙去脉的,这三个“活化石”般的词,代表了汉中原,代表了古中国,代表了泰兴人深入骨髓的“DNA”,也是泰兴人的标准“通关文牒”。

这些年,很多地方的方言研究者,为了保护方言这一母语,做了许多努力,搜集整理了本地方言的词根,有的词典还标注了国际音标,但它们太像“标准件”了,太像超市里的蔬菜了,统一规格,统一长短,甚至是统一的色彩和光泽。

赤子王新军是个有心人,他的新火,当然也是他的心火,就是乡村老灶里的新火,可以看到袅袅炊烟的新火,他创造了新的奇迹,从方言的田地里挖出了颗粒饱满的“宝藏花生”。

比如“撂簿”,说的是说话的学问;比如“一尺天一尺地”,说的是做人的道理;比如“甩大袖子”,说的是做事的规矩;比如“听奶奶赏锅巴”,说的是家常的烟火。我见过一幅植物书上的图画,画的是植物根系的向水性。《新火试方言》,就是王新军心中血脉根系的向水性。

家来,音“ga lai”,泰兴土话,意为“回家来”“回来”。

“家来”与“家去”,几乎同义,目标都是回家,只有表达者在家里面和家外面之别。

泰兴人说的“家来”,很有画面感。傍晚时分,奶奶扶着墙、弓着腰,望着庄后大田,扯起嗓子喊:“二丫头,家来哟,好吃夜饭啰!”

搝,普通话读 qiu(三声),举手之意。

泰兴话至今仍使用这个“搝”字,音也读 qiu(三声),但用法更为灵活,含义更为广泛。可用于吃饭:“中饭可曾搝呢?”还可用于喝茶:“再搝一杯,口干死了。”

胡适说过:“方言的文学之所以可贵,正因为方言最能表现人的神理。”是的,神理!“家来”和“搝”,就是最体现泰兴人神理的两个泰兴方言,母性的“家来”,熨帖、亲切。父性的“搝”,勇猛、坚韧。这两个词,是泰兴人的一撇一捺。

新火猛烈,新军睿智。放下这本《新火试方言》,我不由得想到了那本伴随了我快30年的托马斯·沃尔夫的名作《天使,望故乡》,这是每个游子都应该读一读的书。主人公尤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熟悉母亲的语言,也熟悉父亲的脾气。他从故乡出发,回来的路唯有眺望。

“……哑口无言地记起来,我们去追求伟大的、忘掉的语音,一条不见了的通上天堂的巷尾——一块石头,一片树叶,一扇找不到的门。何处啊?何时?哎,失落的,被风凭吊的,魂兮归来!”

我们都行驶在普通话的高速公路上,面对哺育过我们童年的乡音,“哑口无言地记起来”是命定,但只要我们还“记起来”,我们就能够凭《新火试方言》这本书“家来”,也能够和这只不可一世的遗忘之虎“搝”上一番。

如此熨帖,如此亲切。方言越是式微,这本书越是有它的价值。这是一本被赤子的心照亮的好书,也是一本意义会不断彰显的好书。

(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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