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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火盆的歌唱

掌上曲靖 楼主
2025-01-22 06:55 广东 212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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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寂静之中,我早早醒来了。使劲睁大双眼,也没能在幽暗里看到微弱光亮。裸露在被子外面的头脸和手臂,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薄凉。细微的风声,穿透紧闭的玻璃窗和垂悬的窗帘,轻轻飘荡过来,停留在了枕边对我耳语,隆冬时节了,别忘了添衣保暖。

莫名地想起作家洪峰年轻时写的散文《你独自一人怎能温暖》。这篇散文中的一句话,每年到了冷寂的冬日,就会不时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到底要什么?或许只是一件棉袄。”

现在冬天御寒,大多数人穿的是羽绒服,很少见人穿着那种厚实笨重的棉衣棉袄了。不过,轻便保暖的羽绒服穿得再热和,我还是常常会想起,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我是没有穿过厚棉衣的。衣服单薄的我,跟其他许多家庭的孩子一样,在寒冷的冬天,经常要靠火盆取暖。

那时候,我们一家人生活在滇南山区的一个小镇上。到了严冬,日子变得昼短夜长。午后的太阳,不知不觉就掉落到群山背后。随黄昏一同降临的,是白茫茫的漫天雾气。清寒的家中,常常溢满潮湿的阴冷。这样的日子,晚饭快做好时,母亲就会拿一把小铲子,从灶膛里铲出烧得冒着火星的灶灰,小心倒进一个废旧的搪瓷洗脸盆,等装到半盆左右,就用铲子将炙热的灰烬压实。于是,任凭户外冷风飕飕,家里有了这样一个火盆,虽然简陋,却持久地散热,屋里因此暖和了许多。

冷寂的夜晚如约而至,更加浓重的寒意,从门窗的缝隙渗进来。昏黄的灯光里,母亲使着一把火钳,把火盆里的炭灰扒拉出一个小坑,在坑中架上几根栗炭,准备点燃炭火。我想帮母亲打下手,但母亲就是不让,她疼爱地对我说,小孩子不能玩火,玩了火,晚上会尿床的。

母亲点燃的栗炭,很快蹿起欢快的火苗,噼啪噼啪地发出好听的细碎声响,还飞溅出一些一闪而逝的火星。栗炭越烧越旺,一根根变得浑身通红,红黄的炽焰中,飘荡着淡蓝的火舌,把我们的脸颊映照得闪动着红白的光亮。

一家人围着火盆而坐,边拉家常边烤火。栗炭的明火渐渐燃尽,慢慢化成了暗红的灰烬。得到父母的首肯,哥哥起身去抓取小半碗包谷籽端过来,用火钳把火盆里的炭灰扒松,将一把包谷籽撒进热灰里。一会儿的工夫,“噗噗噗”的脆响悦耳动听,不断有绽开的包谷花,从炭灰里蹦跳出来。也有的包谷籽焐在炭灰里,哑巴似的一声不吭。不过,我们也得赶紧扒开炭灰,仔细找到这些喑哑的包谷籽,不然它们就会被烤得焦糊。哥哥姐姐总是把爆开得又大又好的包谷花让给我吃,软糯回甜的滋味使我忘了推让。他们开心地把那些没爆开的包谷籽,趁热送进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地响。

看看我们的馋样,父亲亲自动手,在火盆灰里扒出两三个窝,放进去几个红薯,再严严实实地盖上炭灰。等到炭灰中发出一阵阵“嗞嗞”的声音,就有烤红薯蒸发出的水汽从灰里拱冒出来。在大家颇为心急的继续等待中,从小喜欢唱歌的姐姐,小声哼唱起歌曲来。听姐姐唱了两三首歌之后,估摸着红薯差不多熟透了,贪吃的我们再也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将红薯扒出来。咬牙忍耐着灼手的热烫,在左右手里颠过来倒过去,等不太烫手了,拍一拍上面的白灰,然后撕开皱皱的薯皮,香喷喷的热气顿时冒了出来,我们一边吹气,一边大口大口地咬食香甜的红薯。等我们吃完红薯,母亲微笑着对意犹未尽的我们说,快去洗脸脚吧,肚子饱了,身子热和着,好好睡觉,明天还要起早呢。

这些年,各种烤火电器将传统火盆彻底取代了。那些火盆里发出的歌谣一样动听的声音,那些火盆炭灰烘烤出的美味,那些火盆边的简简单单而又让人心花怒放的欢乐,都成了不泯的记忆,深深根植在我心底。每年到了迎春的除夕夜,哥哥姐姐和我,总要点燃一个火盆。火焰飘舞,火光照亮了我们的脸庞。我们祈愿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父亲母亲丰衣足食,暖饱无虞。熊熊燃烧的烈焰,发出轻轻的呼呼声,像是在低吟清唱忧伤的离歌。

我们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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