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声迁影里的西安三兆村：20年改造路径演变与整拆要过的坎

撰文 | 文一刀

刚进入5月，西安三兆村一夜之间就被整村拆迁的声浪淹没，叮铃咣当的喧嚣与成群结队保安融合成一股特殊气氛，弥漫于村内外，透着莫名的紧张。整拆来得既早有先兆，又很是出乎意料。

早年间，此处不过是西安城市边缘的一个远郊村庄，此后随城市扩张尤其曲江新区成立后的南向发展，三兆村逐渐向城郊村甚至城中村转变。

过去这十年里，因其南临杜陵，西望大唐芙蓉园和曲江海洋馆，北靠西安交大产业园、青龙寺，与大雁塔遥相呼应，加之市级干道雁翔路从村西侧经过，村北与绕城高速相连，位居西安城南要冲的三兆村现已演变为一个最具典型性的城郊融合类乡村，同时也是曲江二期的核心区域。

现在，三兆村是曲江街道仅剩的一座村庄。这座千年古村落规模庞大（最多时有地12000亩，现称8200亩，村民8千多，流动人口约3万）、历史悠久、民俗文化与非物质遗存延续不衰，其命运走向影响不小。值此山雨欲来当口，有必要将围绕三兆的20年改造史仔细梳理。

二期里的新农村

据公开资料，围绕三兆村的改造工作从2001年的万亩生态森林工程就已开始，演变至今整20年。

据记载，三兆村原有耕地 7600 余亩，用于种植小麦、 玉米等农作物满足村民的生活需求。1997 年，雁塔区着手将村庄部分用地征实施退耕还林，希望以此既改善西安东部旱塬地区生态环境也为保护杜陵。

三兆村5700多亩土地退耕还林后，2001年，雁塔区正式启动建设万亩都市生态森林工程。伴随周围环境的改善和城市发展，三兆村庄内部也发生巨大变化。

2016年5月，西安市统筹城乡发展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了一组文章，内容是关于“各区县农业产业结构调整较为典型的村庄，将其基本情况、发展历程、具体措施和主要经验予以介绍，以期从微观层面反映西安市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巨大成就。”

其中，对三兆村的介绍主题为“弘扬民俗文化 推进新农村建设”。

文中写道：“随着万亩都市森林的形成，三兆地区成为人们休闲娱乐观光的绝好去处。2005年三兆村完成了全村电网改造，新建了村小学教学楼，适龄儿童入学率达100%，电视电话普及率85%，自来水入户率90%。

2008年被确定为西安市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重点村后，三兆村硬化村内道路17700平方米，修建健身广场5000平方米，铺设下水管道3600米，安装路灯234个，新增变压器3台，打深水井7眼。同时投资30万元安装村内监控。通过基础设施建设，三兆村的人居环境得到改善。”

这篇总结完成后没多久，2017年，西安楼市开始大爆发，曲江新区成为西安房价最高的板块之一。

房价带动地价，新区一期47平方公里早已饱和的局面让曲江土地供应压力与日俱增，新区二期发展遂势如破竹。

很快，三兆村附近的其他村庄一个个被征迁、拆除、开发，仅存的三兆村周边逐渐被高端住宅环绕，相应的医院、学校、公交等公用配套全面成熟。

对曲江新区来说，二期发展所需的高密度建设要顺利展开，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杜陵保护问题。西安有西汉时期11座帝王陵，其中有9座位于渭河北岸，另外2座位于渭河南岸的即杜陵与霸陵，杜陵就正好在曲江二期范围内。

各方对杜陵的保护由来已久：

• 1956年，杜陵由陕西省人民委员会公布为第一批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被国务院确定为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 2005年，被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国家文物局列入国家100处重要大遗址；
• 2001年，《杜陵文物保护规划》正式立项；
• 2009年7月，国家文物局批复同意《规划》；
• 2013年5月6日，陕西审议通过了《杜陵文物保护规划》。

因此，在西安拉来中心城市建设架势，曲江支起二期扩张“脚手架”之前，杜陵国家遗址公园的规划、建设也同步展开。此种情况让有关三兆村去与留、拆与不拆的探讨与争论逐步升温。

去留之辩

支持整村拆迁的原因相对简单直接：一是城郊村难逃脏乱差；二是村庄建筑的高度、密度、风貌与帝王陵的协调存在很大的挑战；三是人口、就业、管理错综复杂等。

即便如此，支持保留三兆村的呼声依然占主导。为何要保留三兆村？首先是因三兆村与杜陵之间延续两千年的独特村陵关系。

汉代实行陵邑制度，即帝王寿陵在每一位皇帝继位时便开始修建，修建过程中会要求全国两千石以上高官和资产百万以上的富豪迁移到寿陵旁边居住，形成陵邑。

汉宣帝的杜陵城邑据称当时居住了30万人，这在西汉是绝对的大城市，直到魏晋南北朝时代，达官贵人都以京兆杜陵人为荣。

汉宣帝以后的皇帝不再建陵邑，杜陵邑也成为汉代陵邑制的绝唱。汉衰之后杜陵邑内豪强渐次离开，邑中部分士兵和居民则留下在陵周边继续居住，至唐代以三个“兆域”取吉兆吉祥之意而得村名。

明武宗(朱厚照)正德九年(1514)时的三兆村，广积粮、高筑墙，村墙有东南西北四个村门，村门外有护村河环绕，在战时和非常岁月村门可以关闭保民安。

清末民初时，三兆是咸宁县南乡十社(仓)之一的三兆社(仓)驻在地，统领十五个村，一度称为三兆镇(里)，咸(宁)长(安)并县后正式成为长安“十八镇”之一。

村东门外有商店集市，仿西安东关商业区; 南门内有湘子庙，仿西安南门内湘子庙; 村中有过街楼，仿西安钟鼓楼等。

千百年来，三兆村承担了杜陵“守陵人”的责任，和大量盗墓者进行了各种斗争，最有名的一件事情发生在民国时期。

1926年，军阀刘镇华率兵围困西安，西安城军民奋勇抵抗，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 “二虎守长安”事件。刘镇华对西安城的围困长达八个月，期间曾有过挖掘杜陵的想法。三兆村村民用自己血肉之躯和军阀进行殊死搏斗，最终保护杜陵免受军阀盗掘的破坏，所以三兆村被称为守陵人村庄。

三兆村兴衰变迁过程中，生生不息的守陵人、口口相传的历史传说、唏嘘感叹的人文逸事一直是挥之不去的记忆家园。

正因二者之间如此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直以来，社会各界更多的声音是呼吁对其有文化保护和部分历史恢复的必要。

提升改造与可持续发展

事实上，对三兆村在保留基础上实施保护提升的思路不仅表现在呼吁与建议层面，近年来更是一直贯穿于整个杜陵遗址区规划的实践当中。

早在2014年公布的《西安曲江国家级文化 产业示范区总体规划(2014—2020)》中，就确定三兆村所在的曲江二期分为汉文化展示组团、现代居住风 貌组团和文化产业聚集组团三大空间组团，三兆村位于汉文化组团的核心位置，规划要求三兆村结合 城市建设进行村庄规划，将其建设为旅游社区(小 镇)，调整产业结构重点发展遗址生态旅游业。 

《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 年)》提出分类推进乡村发展，将乡村划分为集聚提升类、城郊融合类、特色保护类、搬迁撤并类。据此种划分方法，三兆村应属于典型的城郊融合类加特色保护类。

2016年8月，杜陵国家遗址公园启动规划设计，当年12月成功通过国家文物局综合评定，进入第三批32家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立项名单，与之并行的杜陵邑遗址规划中，就有对三兆村提升改造的相关内容。

公开信息显示，2017年5月11日，“杜陵考古遗址公园及三兆村可持续发展总体规划汇报会”在曲江召开，参加这次会议的包括曲江管委会与雁塔区两方面人员，曲江有管委会分管负责人及房地、建设、规划等部门人员，雁塔则有区政府、人大主要负责人及部分人大代表。

从会后公布的内容看，雁塔区人大已经通过了两项目的规划及建设思路，并认为“三兆村可持续发展总体规划”是对“城乡一体化”和“美丽乡村”的创新尝试。

也就是说，彼时至少在区、管委会级，不仅早已确定了保留、提升三兆村的改造思路，而且在程序进展上，相关规划已在区人大通过。

2018年2月28日，曲江新区与雁塔区再次召开“三兆村村庄提升改造总体规划方案说明会”，会间，规划设计单位陕西省城乡规划设计院对三兆村的提升改造方案做了全面说明汇报。

与会的两区规划、国土、建设和园区办等单位提出了推进规划实施的意见和建议，曲江街办汇报了村情民意等方面情况。会议还对规划方案、建设步骤和审批程序等方面的工作进行了研究讨论。

2018年11月14日，以“加快推进三兆村整体提升改造工作”为主题的研讨会再次召开。

会后公布内容显示，曲江新区提出：“将本着‘尊重历史，因地制宜’的原则，高起点、高标准推动三兆村提升改造工作，打造美丽乡村建设的典范。”

同时确定的还包括：一是要坚持系统思维，借鉴厦门、青岛等地先进经验，从基础设施、公共配套、外立面改造、生态环境等多方面统筹考虑，真正实现三兆村“旧貌换新颜”；

二是要坚持提升改造与产业导入并重，发挥曲江在文化旅游产业方面的强大优势，推动民宿、大健康等新业态落地和彩灯制作等传统产业升级换代，解决群众长远发展问题；等等。

同月，《中国勘查设计》发表由中国建筑西北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总建筑师、陕西省工程勘察设计大师屈培青与中国建筑西北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院两位主创建筑师阎飞、徐健生联合撰文，为三兆村设计出一个保护与更新策略。

该文主旨是以改造提升为主，他们认为：“三兆村独特的的区域位置，使其发展处于特有的文脉语境，又给其保护与更新提出了新的命题。”

故此，将改造原则确定为 ：“不大拆大建，不建高层，保护村落原有肌理，现有 房屋按其质量分为原地拆建、建筑改造、建筑修补三类，增加配套设施，开发民俗手工业和作坊，发展乡村生态、休闲的田园小镇，既要保护好三兆村的历史文脉， 又要进行合理的更新。”

规划策略确定为：“保护风貌、维护格局、延续尺度。”

村庄规划与杜陵邑小镇

2019年6月30日，曲江新区在一则官方回复中称：“三兆村规划主要以村庄提升为主，对涉及金花路南向打通的建筑进行拆除重建，计划对村庄基础设施、公共服务配套设施、建筑外立面及景观环境等进行提升和综合整治。目前《三兆村村庄详细规划》已完成初步成果，规划在报送审批前，我委将对规划方案向公众进行公示，征求意见。”

不过，这部两年前就宣称初步完成的《三兆村村庄详细规划》一直未能亮相。

2019年6月28日，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学术委员会“乡村振兴·美好家园”学术交流会召开，会议由陕西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承办，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建筑学院、长安大学建筑学院、西北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共同提供学术支持，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学术委员会委员、陕西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史怀昱做题为《“守陵人”村庄的故事》的学术报告。

鉴于陕西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为“三兆村村庄提升改造总体规划方案”的设计单位，这份报告给想了解那份“初步完成的《三兆村村庄详细规划》”的人打开一扇远观窗口。

调研过程中，史怀昱团队们发现三兆村中有大量历史遗存，例如完整的城墙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但是有部分城墙已经被拆掉，仅剩下一些遗址）。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在当地非常有影响力，目前当地人还是习惯说东门、西门，社会活动也以门划分，比如三兆支部可分为东、南、西、北门四个支部。

三兆村中还有26座庙，包含各路神仙，麦收结束后，这些庙宇会依次举办庙会，形成非常热闹的景象。当地流行着一句俚语：“要想热闹把女嫁到三兆”，意思是把女儿嫁到三兆以后便可以参与三兆的社火和庙会。

报告还列举称：“颜真卿是三兆人，颜氏古坟在三兆村西侧。除颜真卿外，颜家还有其他几位名人，并有一本书《颜氏家训》。”

“三兆村中所有道路都是北方村庄的方正模式，只有一条路倾斜，当地人称这条路为官道。村中呼延氏老人解释说，此处以前是一条商业街，过去从西安东南方向进城必须要经过这条路，路人在此歇脚，商品在此集散，是西安城南最繁华的商业街。随着交通的改变，这条路逐渐失去了它的商业功能，但是道路空间仍然保留下来。”

非物质民俗方面，三兆村众所周知的自然是灯笼与社火。因此在报告中史怀昱直接了当地表示，虽然三兆村有着城郊村或者说城中村典型的缺陷，但同时具有“非常独特的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和空间价值”，且认为“保留它的意义远远大于拆迁的意义。”

如何去认识三兆与杜陵的关系？报告认为，“作为守陵人，两千多年来和无数盗墓者进行斗争，已经成为杜陵历史过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具有独特的陵墓历史价值。如果将三兆拆迁，杜陵的历史必将割裂，不会完整。”

报告称：“经判断，我们认为三兆村可以作为城市高密度建设区与杜陵之间的空间过渡，发挥协调两者功能和景观差异的城市空间价值。在杜陵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规划中，我们和规划编制单位也做了交流，他们对这个判断非常认可，认为三兆村其实不是文物破坏者，而是文物保护者，且是杜陵历史文化的组成部分。在考古遗址公园规划中，三兆村被定位为服务区，称作‘杜陵邑小镇’。”

2019年12月19日，曲江新区CCBD管理办会同雁塔区曲江街道办事处，组织召开“三兆提升改造专题推进会”。雁塔区曲江街道办事处对“三兆村提升改造项目的整体规划表示赞许”；CCBD管理办则表示要“依据城市整体规划及三兆村实际情况，顺势而为、提升城市，增进民生福祉。”

并且称，“下一步CCBD管理办将按照此次会议精神，加快推进三兆村提升改造方案修订工作，力争改造工程早日启动。”

画风突变

2020年4月，曲江新区就网民有关询问的官方回复称，“根据《杜陵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规划》，三兆村东侧部分区域位于杜陵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规划范围内，该区域功能定位为杜陵邑旅游服务区，规划逐步调整村庄发展模式，结合三兆村历史、文化、产业特色，将其逐步引导、改造为公园的旅游配套服务基地。”且明确答复：“三兆村暂无整村拆迁计划。”

此时，三兆村北门外的春林路商业街区已经封顶，宣称将“助力三兆村新农村建设。”

5月13日，曲江新区自然资源和规划中心的相关回复依然延续此前说法。7月17日，曲江新区官网发布的题为《杜邑文化旅游景区有望成为市民休闲体验新地标》文章亦显示，总面积8.7平方公里的杜邑遗址公园建设内容包括三兆村提升改造等。

2020年9月7日，类似问题的回复却突然画风一变称：“三兆村整村拆迁正在进行前期准备工作。”

10月23日，之前较为模糊的“具体实施时间以公告为准”进一步明确为“计划今年（2020）内全面启动拆迁工作。”

这两则官方回复正式宣告，三兆村的命运钟摆一下子从“留”摆向了“去”，也意味着，此前忙活数年的“提升改造”等基本一风吹了。

而且，从前后信息关联可见，这个180度反转的决定即发生在2020年7月17日至9月7日这不到两个月期间。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突然不突然？

从法理角度看，三兆村无论去与留都有可供支撑的基础，去留之间的选择更多是一个认知观念和财力承受问题。

但是，鉴于其在“留”的航道上已经“扑下身子”拉纤行驶数年，在如此短促时间内突然急转弯掉头，牵一发动全身的影响若处理不当，就很容易坠入“良好初衷遭遇两头不落好结果”之泥潭。更有甚者，相关工作一旦出现因急而“萝卜快了不洗泥”，就可能造成“夹生饭”或其他“后遗症”。

眼下，环绕三兆村的整村拆迁已是只待公告一出就“鸣枪起跑”。接下来，要想和谐行进，还需要迈过至少三个坎儿。

一、财力

根据已公开信息，三兆村地处杜陵保护区内，整村拆除后即便空出来大片土地不可能进行大规模开发。

从2018到2019年国家文物局对相关项目建设、选址等复函来看，保护区内的无论是市政交通还是商业楼盘，其建设都受到严格限制，只有曲江国际中学一个项目算是基本通过。

因此，对三兆村的整村拆除无法应用西安城改模式中“市场运作”这一杠杆，而单纯政府主导就意味着单纯政府花钱，大概要花多少钱呢？

根据2021年3月到4月间该村村委会换届统计情况，村内合计约8300多人（18岁以上者5996人），按照已流出的补偿方案，每人80平米住宅加20平米商铺，且如后期安置地未能安置，由征收人案同区域商品房市价回购。

80平住宅加20平商铺的市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低于百万，以此作为征收成本估量依据之一，再加宅基地建筑残值等等，每人的安置补偿成本或应以100万到150万计（注：此处只为说明问题而进行大概推算，具体如何要看最后实际情况），合计下来就得80多亿。

而根据曲江新区的2020年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执行情况表，新区这几年每年的一般公共预算收入也就四十来亿，而2020年债务余额已经达到275.46亿元人民币，距离282.96亿的债务限额仅“一步之遥”。

表中还显示，2020年征地和拆迁补偿支出2亿，反映了现实中大量的征迁补偿应该都是通过“市场运作”实现真正动用财政的占比微乎其微。

显而易见的是，对三兆村拆迁，先将其他所有辩论放一边只看客观实际，在土地开发受限而致“市场运作”空间遭大幅挤压情况下，仅动用财力一项就前所未有的压力山大。这些钱由谁出？从哪儿出？出了以后怎么补？这些问题都很烧脑。

而这个坎若迈不过去，接下来征迁将以何种情景发生？又如何做到“整村拆除、安置先行？”这些都值得深思。

二、程序

根据目前已流出信息，三兆村此次套用的是“城市更新综合改造项目房屋征收”。城市更新是个新概念，相关法律、法规依据在没有专门制定前沿用的依然是城棚改相关办法。

城棚改征迁实施中，有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集体土地上房屋征收两种类型。前者法律法规制定较为完善：2011年1月21日，国家正式废除旧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实施新版《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西安也制定有《西安市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办法》，2020年3月1日起施行该《办法》的第二次修改版。

后者，鉴于国家还没有专门的集体土地征收房屋的专项法规，实施中只能依据《土地管理法》、《城乡规划法》和地方制定的条例规定等。

一些城市提前谋划早已制定了专门的“集体土地征收房屋的专项法规”，比如：

• 长春于2013年试行《征收集体土地上房屋等附着物补偿安置指导意见（试行）》；
• 合肥于2014年底印发《合肥市集体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暂行办法》；
• 湖南邵阳市2018年7月印发《邵阳市集体土地征收及房屋拆迁补偿安置办法》；
• 昆明2019年印发《昆明市集体土地上房屋拆迁补偿安置指导意见》。
• 其他像上海、广州、南昌、大连等城市为了明晰、规范相关行为，都有出台此类专项法规。

西安则是在2018年提出城中村三年清零计划后，才有区县开始提出要“加紧研究制定我区集体土地上棚户区改造征收补偿方案及奖励办法，并进一步建立健全体制机制”；

2019年1月，西安市城改办召开的党组扩大会上，正式提出“启动《集体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指导意见》起草工作，为“清零”任务顺利实施提供政策支撑”；

2019年6月，长安区审议通过了《西安市长安区集体土地上棚户区改造房屋征收补偿安置方案》，内称该方案的制定主要依据是《西安市棚户区改造管理办法》等。

2014年11月，西安施行新版《棚户区改造办法》，2015年7月又出台《加强和推进棚户区改造工作的若干意见》（简称“棚改新八条”），在如何依法征收部分称：“集体土地上棚户区（城中村）改造项目集体土地转为国有土地后……”

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程序上应先将集体土地转为国有，然后再按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办法进行的内涵。在长安区的《方案》中也明确“集体土地上棚户区的村庄占地，与村庄房屋一并征收。”

三兆村居住区土地性质为集体用地，集体用地转国有需要省级审批，未经审批程序若遇打官司，在当前司法环境不断整治而多了清朗少了干扰的情况下，多半会输。

查阅中国裁判文书网可见，雁塔区最近因此已经输了多起诉讼，为其带来一系列后续困扰。比如白家村、 丁家村、杜城村的集体土地上房屋征收，被告之后经多次审理甚至有打到最高法的官司，雁塔区最终均败诉，多次被法院确认违法并责令采取补救措施。法院确认雁塔区违法的观点主要有：

杜城村：“雁塔区政府并未提交证据证明涉案房屋所在集体土地已被批准征收为国有，故雁塔区政府 在涉案房屋所在土地仍为集体土地的情况下，作出涉案被诉《通告》，违反法定程序。”

丁家村、白家村：“被上诉人并未提交证据证明涉案房屋所在集体土地已被批准征收为国有，故被上诉人在涉案房屋所在土地仍为集体土地的情形下，作出涉 案被诉房屋征收决定，违反上述法律规定，且不符合《西安市棚户区改造管理办法》第二十二条第二款的规定，违反法定程序、超越法定职权，依法应予撤销。被上诉人认为集体土地转变 为国有土地并非是棚户区改造项目房屋征收的前置条件的辩称理由依法不能成立。”

参考其他城市制定的集体土地上房屋征收专项法规，大致程序包括：“区人民政府应当根据发展改革、规划和国土资源管理等部门出具的建设项目立项、规划范围和土地征收等批准文件，作出房屋征收决定并公告。

公告应当载明项目名称、房屋征收范围、补偿安置方案、搬迁期限和行政复议、行政诉讼权利等事项。房屋征收决定前，区人民政府应当按照有关规定进行社会稳定风险评估。”

“被征收人在法定期限内不申请行政复议或者不提起行政诉讼，且在补偿决定规定的期限内不搬迁腾房的，由区人民政府依法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

目前，西安市雁塔区三兆村城市更新综合改造项目房屋征收的补偿安置方案、征收公告、征地红线图、项目征收批文及申报材料、社会稳定风险评估、补偿资金拨付、征拆范围内被征收人房屋补偿安置情况等有关文件尚未公布，程序何时完备尚待观察。

三、传承

三兆村悠久的历史积淀下来了极为典型的中原汉文化特征和非物质文化遗 产，如古乐、社火、花灯、古会、宗祠文化和守陵人文化等等。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彰显着巨大的文化价值。

如何协调好保护与更新的关系力求做到在更新中贯穿保护，在保护中融入更新，也不啻为一次大考，在此无需赘述，谨引用屈培青大师在前文中的一段算是抛砖引玉。

“以拆迁新建的方式进行改造，把村落用地进行拆迁征收， 给村民偿还相应面积的安置房或补偿金，从而另行建设集中的高层安置小区作为农民安置房。

这种方式虽然解决了村民一次性的拆迁安置和经济补偿，但村民用地没有了，再生产的资源没有了，把村落变为高层居住区后，其房屋质量相比原来有所提高，但是村民的村落文化以及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加工业和作坊消失了， 村民原有的很多民俗文化活动和场所也就消失了，比如说祠堂、戏楼、农贸市场、 红白喜事及其他文化活动需要的场所等都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