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海南长臂猿“老太太”

前言

不知不觉中，自KFBG在内地启动首个长臂猿保护项目以来，已经过去了21年。我们先后开展了对海南长臂猿、东黑冠长臂猿和高黎贡长臂猿的种群监测、保护、研究及公众教育工作。第十个国际长臂猿日刚刚过去，除了一如既往地呼吁大家关注长臂猿，也想缅怀一下海南长臂猿“老太太”。

初见褪色的“老太太”

2003年，当KFBG与霸王岭国家级保护区开展保护项目时，全球的海南长臂猿仅残存两群，其中B群是首先被习惯化的，这为科研人员提供了更多近距离观察这种全球最珍稀灵长类各种习性的机会。

霸王岭的森林是海南长臂猿的最后根据地

为什么是B群？

很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一位“老太太”。

海南长臂猿的家庭结构是一雄二雌。成年雄猿全身乌黑，头顶长有发冠；而成年母猿呈金黄色，头顶有一块黑斑。

海南长臂猿的“官方合照”

然而，2003年开展长期监测没多久，我们注意到B群的其中一只母猿的体色比其它母猿较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还变得越来越深。不久后，除了前臂和双腿的金黄色较明显外，这只母猿的身体其它部分主要变成了深褐色，这一独特的外型特征令它成为最容易被识别的个体。

海南长臂猿有个很“人性化”的习性：当遇见敌人（包括陌生人）时，雄猿和其他年轻个体会先走到最前面吸引敌人的注意，以掩护母猿和幼猿撤离，自己留到最后才离开。这只体色有异的雌猿，动作总是比其他长臂猿更悠游一些，就像B群里的长老，大家因而给她取了一个亲切的昵称——“老太太”。“家人”的不离不弃使她成为了影响B群移动速度的关键，这也使得B群与监测人员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拍摄于2005年，“老太太”（左上）的首批照片之一，可见其毛色已明显和B群另一只母猿（右）不一样

2006年的老太太

“老太太”成了大伙的牵挂

2003年以来，我们一直没有观察过老太太产子，因此可以断定她当时已超过了生育年龄。作为家庭群中两只母猿之一，她停止生育就意味着家庭群的生育能力减半，但有趣的是，家中的雄猿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另行“纳妾”，始终忠于一雄二雌的家庭结构，也没有展露任何厌恶或不尊重老太太的行为。

拍摄于2006年，正在果树上觅食的B群，老太太在右下方

2009年的老太太

每年10月的海南长臂猿年度大调查，老太太的情况都是大家关心的话题。2011年起，她在树冠层上的活动速度明显减缓，也几乎不再参加每天早上的“家庭大合唱”。但出乎意料地，在老太太掉队后，她的“家人”还是会转头回来陪她慢慢走，让我们看到长臂猿的爱。

最后亮相

2013年大调查驻点之一

2013年的年度大调查，我们的队员仍为她拍了不少照片。尽管她的动作更加迟缓，但外表上并没有明显异常。

2013年度大调查拍摄的老太太，她转身回到森林，留下最后的身影。

2014年1月，保护区监测队汇报说在追踪B群时没看到老太太，这让大家都紧张起来。“老太太掉队了吗？可能过一阵子又会回来吧？”

到了10月的年度大调查，数十人在深山大林里住了五天四夜，彻底搜索了长臂猿的活动范围，但老太太仍是杳无踪迹，大家心里都清楚老太太不会再回来了……

从乐观方面想，这可能是除了夭折的初生幼猿之外，首次由科研人员见证的海南长臂猿个体的自然消亡。让每一只长臂猿能够尽享天寿，不正是我们自然保护工作者最希望看到的吗？

后记

我们曾一直不确定老太太独特的体色是否是个例外，直至2020年，A群的一只老母猿在停止生育多年后也开始出现类似的体色变化，我们才确认雌性的海南长臂猿在老年期会经历第三次的体色转变，由金黄色逐渐变成深褐色。这些发现也揭示了海南长臂猿除了跟人类一样以家庭为中心，还可以有长达近二十年、有尊严、有儿女陪伴的老年生活。

来源：嘉道理中国保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