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的解析
给“我”定义似乎是件很难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自称“我”。“我”是谁?连我自己都会问自己。相信你和他也会问自己。那么不妨先把“我”作为一个独立的物体来对待。当作一个存在物,或叫存在者。正如“白马非马”之论,有抽象和具体之分,“我”作为存在者也有抽象和具体之分。抽象的“我”在哪里?在概念里,在话语里,在观念里,在属性的意义里。而具体的“我”,则只有在时空中,从生命展开的过程去寻找认识了……
上篇
“我”的本体论
就用我来自述吧。现在我——那边在点名了,说轮到我了,要我出发到世上(时空)去走一遭了。
出发前必须做些准备,首先得有一个证件——身份证。不然可就寸步难行。
一、身份证
我的身份证应具有这样一些信息,这些信息必须是排他的,个体的,独立的,不可复制的。
1、我的载体,即我的身体,包括我的基因和我的大脑。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与我相同,哪怕是一丁点的不同就是不同。基因决定了我的种属,决定了我在时空中可能的身体状况,决定了我的认识能力,而这些因素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我的性格和命运。
2、世上身份证有指代地区的编号,我的身份证也有空间的坐标。比如,在宇宙中,在银河系里的太阳系的地球中,又在某一国家,又在……一句话在世界中。世上身份证有出生的年月日,我的身份证也有。时间之箭的方向和光速的极限使我想依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过去和未来某一时段都不可能。我只能在面向未来的能够的时段存在。这在我的身份证里是规定好了的。
3、世上身份证真正能识别我的是我的相貌,表现在那张照片上。那么“我”的身份证上有照片吗?有。只是你看不见。是有一双不断在审视自己的无形的眼睛,是有一个经常发出指令指导干涉我的大脑和身体活动的没有声音的嘴巴,是有一个经常在静静聆听我内心跳动的耳朵,它是一个潜藏在后面说不出形象的存在。它把我当做一个和他相对的客体的存在。就是他对我的思维和行为进行审查批判,发出褒奖和谴责,进行追问和反思,从而使我的行为规范可控。这就是我的基本特征,也是标志:自我意识。它不属于物质的范畴,它是精神,也可称作“灵魂”。每一个自我意识都有自己的独特点,绝不会雷同,就像世界没有一片叶子会完全相同一样。它区别了你我他。自我意识是一个集合,还有更核心的部分,“我”就住在里面,“我”是中枢,是最高司令官。
自我意识相对闭环。就像一个包裹着东西的球,球里就是自己,球外就是外界,它分割得清清楚楚。它以自己为中心衡量定位世界,接受外界的信息和认识世界。它能确定目标,知道自己要什么,并维护自己的利益。它爱自己,为自己,护自己。它能记忆感知,也能记忆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情绪,和自己的心理;也能为满足自己喜好编造故事将自己代入其中……一言以蔽之,自我意思就是能在自己的思想里为自己构造出一个世界的意识。所以它常常会以为我心里的世界就是世界,整个世界都是由我心造。做出发的准备,给了我一本说明书,说明书在这里有个注脚:此世界即指心世界,仅此而已,范围不能再扩大,真理只在话题内有效,不能理解为外部世界都由心而来。所谓心外无物之说,只是思维理解世界众多方式的一种,如果理解成与主观相对的客观世界全部为空无,那就大错特错了,没有里外之分,自我意识在工作时就会陷入思维混乱。
4、如果用佛学的说法 ,这个身份证里还带有上一世以及累世所积的功德和业障。
二、身份证有了还需要有装备。
1、硬件。指我的身体和我的大脑。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它的有关信息在身份证里已有记载。但有一点需要特别说明,尽管硬件不能代表我,不是我的本质特征,却因为它作为载体,为我提供能量,使我有情绪(不要小看了情绪,它将伴我一生,和我最贴近,也是最能表现我存在的最本真的东西)有它我才有在时空里前进的动力或者说叫意志力。有一位西方大哲叫叔本华,专门讲了意志力的问题。他认为意志力驱动了一切生命,甚至认为它是世界万物的本原(一棵树也有它的意志力,不管有意无意,那就是它要努力向上生长,沙漠里的小草意志力就是要不顾一切活下去)。当然他也讲到意志力也是人生充满罪恶,悲剧和痛苦的根源。不过不管他怎么讲,各人理解不同。我认同他就是认同意志力是我前行的动力。我这里有本硬件说明书,上面是这样讲的——当“我”搭上身体,进入时空,三岁左右自我意识激活,意志力开始启动。意志力的背后是欲望与需求(七情六欲)。欲望与需求实现与满足的过程产生喜怒哀乐愁等情绪,情绪使身体分泌各种激素比如荷尔蒙等,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多巴胺和吗啡肽,它们使意志力充满活力。当然这些激素所产生的情绪也将纠缠我一生,情绪在不断发生的进程中,和我的各种认知纠缠在一起,打包形成我的情感,我的心理,我的性格等具有明显自我标识的表现。情绪处理不好将会使我痛苦不堪——说明书上特别提醒,要我的自我意识“善护念”,要通过不断的自我修行来控制利用好情绪。
硬件最重要的是大脑,说明书上讲是思维、情感和行为的指挥中枢,是神经系统的核心器官。
2、软件。它就像电脑里的应用程序,主要储存在我的大脑硬件里,不排除也有一些藏在其他一些器官甚至细胞基因里。它由身体内的各种电流信号和化学反应来驱动。
这些软件使我的大脑具有与生具来的能力,是先天的,或者说是先验的。具体如下:
第一、时空定时定位的能力。没有这个能力,我将无法定位自己,也无法定位外界事物,也就没有在世界中的感觉,眼前会一片混乱。思维也会一片混乱。而有了这个能力,时间有了先后,位置有了上下左右,眼前的世界就有了基本的秩序。我的意识特别钟爱秩序。无论遇到何种物体,何样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是按照有规有序,有条有理的排列把它们分辨清楚。按量子力学的说法,物体在被观察者观察之前没有空间背景,也没有时间背景,是粒子和光波在那里运动,是观察者的观察让它们坍缩了,形成可见的固体模样。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人的时空能力对感知认识甚至影响世界具有效用。换句话说,是人给事物定位了时空,再明确讲是“我”。
第二、认识的能力,简称认知。德国哲学家康德用三个能力来概括,即感性认识能力,知性认识能力和理性认识能力。这些认识能力都是先天具有的本性,即由身体和大脑的构造所赋予。康德用先天综合判断一说阐述先天能力和经验的关系,说时空观,因果观,以及理性思维里的排中律,矛盾律,同一律,充足理由律等都是先天具有,是获得经验和知识的出发点。儿童呀呀学语,天然在其中体现。人的这些能力随认知的展开而不断升级。
1、关于感性认识能力。就是通过感官接触世界(事物)并形成对世界(事物)的直观经验从而认识世界(事物)的能力,包括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等等。动物也有感知能力。但人的身体的构造决定了和动物感知不同。构造也可理解为一个感觉模型或范式,外界的一切信息显示都要先经过这个模型,即先要生成为表象,由表象显示给我的大脑来处理。我的感知不是直接面对外界的世界 ,而是面对我的表象。表象受感知模型制约,就是能听和听不到什么,能看和看不到什么,其他能感觉和感觉不到什么,都是模型规定好的。换句话说,就是你把世界看成什么样子,世界就是什么样子。所谓先天的能力就表现在这里。世界很奇妙,光有无数波段,人只能感觉其中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很少的波段,声波也有无数的波段,人也只能听到很有限的声音,所以好多能力和动物都不同,更甚者说有的还不如动物。举个例子,人能分辨声音频率的范围在20~20000hz之间,蝙蝠却能大到分辩100~120000hz。人的眼睛只能前视,看到的范围也就最多90°,而苍蝇有4000多个复眼,所视范围可达360°。还有许多的能力,像狗的鼻子,鹰的眼……牠们都远远超过人类。但人的认知却能比动物不知大到多少倍,那可是无比广阔无比丰富的世界呀!人可以通过工具放大感觉能力,更重要的人具有对直观的感觉进行二次加工,也就是知性的认识能力。
2、关于知性认识能力。通过感性认识能力已知道“我”并不直接面对外部世界,而是面对世界的表象,即面对的是我能感知的世界,是世界各种信息在我的感官这个接受器上的显示。这些信息要处理,如眼睛对光波处理成像,耳朵对声波处理成音,对经过的事物和事情以及学到的知识等有记忆,对未来有想象,情绪有刺激和表达,这些都会形成信息,有用的还会成为经验,这些都要进行处理。这个处理能力就是知性能力。知性也有一个模型。人类的意识很依赖这个模型。它就是以语言为基础的记忆储存处理的模型。这个模型通过语言概念以及概念的联系把杂乱无章的信息分门别类进行简化抽象,加以分析并归纳整理,然后以很整齐有序的面目呈现在“我”面前。信息符号化最省脑力也最便于储存,也可以和直接的感觉记忆相互提示转化,如树的概念迅速转化形成树的形象。它加快了感性接受信息的速度。没有语言概念组成的语言世界,你眼前的东西是什么,搞得清吗?尽管有的感觉信息也能形成图像和声音的记忆,但这些记忆若需长久往往需要反复,而若想把画面声音等连成情节,还通常要有强烈的情绪刺激。所以最终能留在脑子里的都没有用符号记录下来的信息来的长久和牢靠。故维特根斯坦说语言就是我的世界,语言的边界就是我的世界的边界。这话很有道理。语言的每一个词都有所指,每一句话都完整地指向一个事实。试想一下语言说不出的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语言能表述的范围不也就是你认识的最大范围吗?包括你能想象的一切。如果说不出,说明无法留在记忆里,没在记忆里那就是没有。于是维特根斯坦说,能说的都能说清楚,不能说的请保持沉默。我以为指出了这个意思。符号记忆可以最大限度地扩大你的记忆。你的世界就是你的记忆的展开,也就是说你的认识的模型所能给你的一切都在记忆里了。依据此理,如果用词概念不准确,那么语言表现的世界也会发生模糊甚至混乱。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语言一旦含糊,思想就会瘫痪”。当然语言并不仅仅是词汇语言,音乐绘画以及能进行模仿想象的艺术创作都可作为语言来理解,都可以构造出一个你能理解的世界,但主要是词汇语言,因为正常使用最多的是词汇语言。语言使各种信息变得让“我”乐意接受,可以接受,且方便接受,从而使信息有了准确性,有用性,进一步的处理性,还具有了优雅性(霍金语)也就是秩序美。人为什么从小就要学说话,不会说话就没有记忆就没有认知。哪怕聋哑人也要学习哑语,就是这个道理。语言也是信息交流的工具,学习的工具。人其实获得的很大一部分信息量来自语言交流,和对语言符号记录的知识的学习。语言交流极大丰富和扩展了人所能认识的范围。也是人类整体意识的基础。语言也与情感的表达相关,也记录能激发情感情绪情志的信息。尤其在交流中,听到不同的话,会高兴,会伤感,会愤怒,会激动,会积极,会消极……控制不好,语言也能要人命。我还会对自己说话(自言自语,实际也是在思考),或表扬或批评,或指责或安慰……也经常会激起情绪波动。总之,“我”经常会把我作为一个独立对象来看待审视和进行对话。为此说明书专门提醒一句“好好说话”。说出的话像诗一样的优美,一般也反应出这个人的心灵世界是美好的。
在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既然“我”面对的是我的思维模型呈现给我的信息,而且这些信息在形态上都表现为记忆——人只要感觉立刻成为记忆 ,在时间上也立马变成过去。它总是以过去式的面目出现,那么我怎么证明这些信息是真的呢?别是什么影子反射,或是录制好的什么影像故事在我面前播放,或是某种设备接入大脑输入了信息?古希腊柏拉图的洞穴之喻就揭示了这个怀疑。而且怀疑得很有道理,最后连我自己真不真都怀疑上了。再说,就算我的模型面对的客观世界是真,但由于模型功能有局限,它只能对应它能显示的东西。再说,我的显示器也可能有缺陷,如有缺限那么呈现给我的也会有瑕疵。进一步说认识的对象是需要有相应的经验和相关知识记忆来对接的,如果经验和知识有片面,那么表象也会出现片面。表象世界实际是一个有瑕疵的世界。真与假,是与非,都需要得到求证判断,于是求真求是的愿望就成了“我”最为迫切要解决的问题。它要从表象对应的客观世界的现象入手,深入到本质去,找出规律,去认识感知看不到的东西,获得感知之外的感知。到这个阶段理性认识就要登场了。
3、关于理性认识的能力。
理性认识能力也是天生具有,也由认知的模型决定。但和感性与知性认识运作模式有不同。前两者大都直接面对表象,对外界信息进行分类归纳并且或以熟悉的画面或以熟悉的声音或以其他的各种感觉储存在记忆里,并且能够相互转化。人会做梦,梦里会有镜像画面,会有完整的情节故事 ,但梦里看不到文字,更不可能处理文字,这是因为梦不直接对应理性。理性面对的不是表象,而是一大堆记忆在大脑里的符号。理性要做的事就是把各种符号通过逻辑来消化运作。逻辑化最简单的理解就是正确使用语言,使语言概念准确合乎语法。所谓形式逻辑就是对语言和语法的理论总结。思维就是在逻辑这个大磨里把语言记录的信息进行消化,把有用的精华留下糟粕去掉;把真假判断明白,把是非分辨清楚。并且能在给定的信息条件下,发出追问去寻求前因后果从而预判事物发展的前景与结果。逻辑还有语言逻辑以外的其他逻辑,比如数理逻辑等。科学就是通过逻辑的演绎推理提出新的出假设,又用实验证明假设为正确,从而将思维引向更广阔的天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三生万物。”世界就这么展开了。当然,思维活动进一步运用还有辩证逻辑。总之,没有逻辑,思维的范围会变得狭小,无法对一些复杂问题进行思考,甚至会造成思维混乱。
但理性也有与生俱来的缺点,就是它只对给定的信息负责,服从“我”的喜好。如果你让它加工的信息全是错误,全是谎言,而你又乐意接受这些错误和谎言,只要符合它的规则,它一样给你加工的明明白白呈现在你面前。为解决这个问题,人类整体理性树起了道德标杆。以爱为基础,“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出发点,建立起“真善美”的理性标准,并涵盖感性知性和理性的全部认知过程。“我”只要认可这个标准,让“我”的喜好趋向这个标准,我的思维基本就不会出大问题。当然如果社会环境把道德标准修改或降低了,我的自我意识也许也会趋于与之适应。所以理性要警惕环境。
第三、学习的能力。学习能力也是天生具有的。尽管每个人不同,但没有这个能力,你一进入时空,立马就会被打回头。和动物本能不同,人的学习并不仅仅学习点求生的技巧,
人的学习是为了把人的本性展现出来,是为了适应人的世界。那么人的世界什么样的世界呢?是到处都有的各种计算,是到处进行的物质重构,是不断地在创造新的事物,是无处不在的符号数码,是语言的交流,是社交,是心流情感的融合碰撞……这些东西被一代代以多种语言符号以及以符号为基础形成的各种知识体系记录下来,形成了人类整体意识。“我”不可能一上来就什么都懂,也不可能一切要我自己来经验,也不会一下子像电脑一样把知识注入大脑,也不能什么都自己去发明创造,总之,我只能向现成的知识学习,而且一切还都要从头学起,要用我的思维模型去对接人类的整体意识,参与到人类的整体思维活动中去。个人和人类整体意识具有统一性,因为思维模型是一致的。你要学说话,你要学语文,你要学计算,还需要掌握多种语言……总之要学的东西很多很多,所有人都是如此。你具有的学习能力就是让你学,活到老学到老。随着学习的深入,我的模型里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它面对的外界世界的深度广度也日益彰显。当然除了技能学习外,主要还是学习符号记录的东1西。“我”的脑容量有限,不可能把什么东西都记下来,只能通过认知模型把学习到的东西分门别类安顿好,需要时打开那个抽屉,找出对应的公式逻辑,或找出相应的图像场景,而更多的浩如烟海的数据符号那就要到人类整体意识的数据库里去找了。大数据时代扩展了这个数据库。在这方面,检索能力是最重要的学习能力,实际也是一种思维能力。通过纲目属科和各种观念范畴把世界的一切都联系在一起。有一种说法,人类的知识并不是人发明的,而是超然的一个存在(是绝对理性,还是上帝?各人去理解吧)给人的显示,像数学显示物理化学显示等等,人只不过是发现它打开了它,学习的目的就是获得打开显示的方法。人类整体意识积累了这些显示。
我的说明书在解释人类的整体意识时特别做了一个说明。说整体意识并不完全是真理性意识,还有大量的垃圾,因各种包括社会的和个人的原因,有大量的伪装成真理的糟粕,这需要在不断学习过程中理性对待。“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就是要学习加思考。说明书说要读圣贤书,要学习科学真理,因为圣贤是探索真理的人,科学是被证明了的真理,要读诗读经典文学,因为语言美带来的意境美,会大大提升我的审美能力,扩展我的思维空间。要远离乱七八糟的垃圾,因为你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鉴别。不过,整体意识自己也会鉴别,因为有人类社会整体的实践在进行检验。
第四、实践能力。这也是天生具有的能力,它意指思想指导下的行动,由意志力推动。简单讲就是把思维活动里对概念“是什么”的问题推向了“做什么”。比如一个苹果在桌上,我看到了在时间上立马成为记忆信息,和以前我吃过很好吃的记忆揉和在一起进行处理,产生欲望我要吃,于是“我”发出命令,付注行动,伸手去拿,吃到嘴,验证了确实是苹果,和记忆里一样好吃……这一系列的过程,以完整的形态形成了一个事件。人们对静态事物的感觉记忆始终是过去时态,而如果事物是动态的,感觉便能突破过去与未来的时间屏障形成连续的感觉。在这里,感知的“动”非常重要,感知的动也可归于实践范畴。实践作为关键的一步,把过去(记忆信息处理)和现在(意志力发出命令一刹那),合力指向了未来——“知行合一”的火把在这时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如果说“我思故我在”(笛卡尔语),那么给装在玻璃容器里的大脑袋注入各种似乎是世界中的信息,让他也思想起来,此情此景他感觉自己是在还是不在呢?怀疑肯定排除不了,我思不能证明我在。但如果用上这样一句“我思我动故我在”,主动迈出脚了,实实在在踏在大地上了,感觉才是真实的,才是“我在”的最有力的证明。在感知过程中感知主动面向结果,面向未来,也可理解是感知的动态,只要是动态便也可归位为实践范畴。思想也能实践。实践参与了从获得经验到形成理性到指导行动的全过程。当然,个人也许参与不了这些宏大叙事,但整个人类的整体实践包括思想实践,对整体意识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有哲学家用实践理性来阐明了实践的重要性。
好了,“我”的世界开始照亮了,“我”该出发了……
下篇
“我”的存在论
我被推了一把,转啊转啊,就像被抛出去一样……海德格尔说人被抛入世界。确是如此。
眼亮了,我在了。还是海德格尔,他说“此在”。此在的意义特指人这个特殊的存在者,尤其是特指“我”——能感知自己存在的一个存在。(费希特,知性的直观。)这个存在经常会问“我活着吗,我怎样活着,我为什么活着,我活着走向哪里?”
……一晃七十多年过去了,我在时空中行走,从婴儿到童年,走过了少年青年中年,现在步入了老年。有很多的是非经过,很多的时过境迁,很多的思考追问。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过”我虽为一介草民,却常常回首往事,也算是审视吧。其中百般滋味杂陈,而总结起来“自我意识”始终挥之不去的就是上述四个问题。
它们分别对应“我存在的定义,我存在的状态,我存在的意义,我存在的消亡。”
第一,关于“我”存在的定义。
我活着吗?这问题似乎太傻。你呼吸不就是活着吗?这里讲的不是肉体的存在,而是具有自我意识的“我”的存在。人肉体活着,但精神死亡了,精神死亡了,人就不复存在。所以医学上现在许多都以脑死亡来鉴定生死。
为了证明我活着,“我思故我在”即我不能怀疑我在怀疑的事实,这是个精神活动,有精神活动可以算一个证明;“我在做故我在”,即我指挥自己迈出了左腿,并坚实地踩在了地上,这是个实践活动,有实践活动也可以算一个证明;我有“食色性”,即有欲望,也能算一个;我有意志力,有情绪在扰动,会笑会哭……这些都可以算一个。当年康德的学生费希特是用我的知性的直观来定位自己,就是我首先得感知到我的自我意识存在,这一点和“我思故我在”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我思故我在”,说明思维活动已经开始,而后者定位是在一切思维开始之前,是先定位再出发。但无论持何观点,证明自我意识的存在与否都成了哲学家们第一要搞清的问题。学说与观点无数,直到现代进入了人工智能时代,问题反而更加复杂了。人的一切都可以模拟出来,游戏场景的感受与现实场景的感受已模糊不清,如电影《黑客帝国》《楚门的世界》等让人甚至都质疑整个世界都是虚拟出的幻觉。我不思,有大数据帮我思,我不做,有人工机器人代我做。就连最能贴近我的各种情绪,也会被各种娱乐搞得神魂颠倒。“我”还是我吗?——“我是谁?”好像到处都有人在问。
我也找了许多解答,比如存在论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主语谓语互证。存在论者为什么用“此在”这个概念?此在在此,就是“我在世界中”。用谓语“世界”包含主语“我”,来证明主语我的存在。我和世界共存,缺谁都不可,这是“此在”概念的要点。不论这个世界如何神奇颠倒,我都在其中。我在世界在,相反世界在我在。这里没有球内球外之分,我和世界在一个球里,成为一个“共在球”在时空中滚动。没有我谈不上什么世界不世界。包括外界世界,也包括内心世界里自己头脑的所思,以及情绪表达,更遑论那些智能所涉,都是我的面对,我的感知。量子力学里讲的观察者效应,事物的模样会因观察者的观察而改变。就是说世界没有我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在这里,我和世界都是活着的主体,有各种关系相互纠缠着,互动着,在统一的信息场景里互为显现。早晨 眼一睁,太阳从东边升起,啊,世界还在——“我活着”。反过来说,眼一睁,啊,我活着,推开窗户,看太阳从东边升起,世界在那里,没消失。我和世界互相证明了对方的存在。
但问题好像还没有解决,如果打开的窗口真是虚拟的,那么它是不是也可以反证“我”也是虚拟的呢?世界就是这么诡谲!不过也有办法,存在论里的“此在”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就是总在对我的存在意义和存在状况进行追问,总在关心自己和世界到底什么关系,而且特关心自身的直接体验:之前的事我知道了,接下来是什么,明天会有什么 ,我在做什么,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总之,问题特别的多。在这里,时间的感受是过去现在未来以不同的形态同时存在。过去已经发生留在了记忆里,现在正在发生,一边成为记忆,一边向未来追逐,明天,尽管不确定一定会发生什么,但只要我活着就相信明天一定会到来,它就像薛定谔的猫在那里等着了。追问把活着的昨天连接到了今天,又从今天通向了明天,一直问下去,直到生命终止。为何有追问?因为世界不是确定的,相反具有无限的可能性。追问正是人面对不确定世界的主动性适应。虚拟世界与真实世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明天是确定的而后者为不确定。比如电子游戏世界,角色被确定了,过程和结果也都在剧本里被写好了。故游戏里没有追问,一旦追问了,虚拟就会被揭穿。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伯班克,最终就是追问真相,把虚拟的世界戳破了。活着的自我意识就是这样依赖追问。追问还可以比作为人的好奇心,人类作为智人从远古走到现在很大的程度靠的就是好奇心。好奇心在,追问心在,自我意识就在。我想这可以作为我活着的很有说服力的证明。有人说在AI进入人类的时代,最能适应的人就是会向AI正确提出问题的人。此话有道理。
第二,关于我存在的状态
和我拥抱的世界,实际上包含了两个世界。一个球外的世界,可理解为客观世界或心外世界,一个球内的世界,可理解为主观世界或心灵世界。它们都在表象里和我拥抱,在表象里“我”都把它们当做客体。
表象可理解为我接受的信息,或者理解为世界显示给我的信息。这些信息都要和我大脑储存的知识和经验对接,也要和我的意志力(意愿)对接:世界是我有能力拥抱的世界,也是我想拥抱的世界。
我的知识水平和心智决定了我拥抱的世界的大小。我有一个朋友,我称他云广先生,他写过一篇《显示论》,给了我很多启发。他认为人需要有多个显示窗口对接世界。比如,感性的窗口,理性的窗口,悟性的窗口,审美的窗口,艺术的窗口,神性的窗口等等。而且每一个知识领域都可以作为一个链条窗口,不断向前打开。人开的窗口越多,对接的世界越广阔。接收的信息有益,输出的信息也有益。你懂天文肯定比不懂的人认识的世界大,包括宇航员进入太空他看到的宇宙绝对和你不一样;你懂物理化学数学等科学知识也肯定理解的世界比不懂的人要丰富,你坐海轮周游世界,肯定比囿于一隅的农夫眼界要开阔。对球内的心灵世界,你要是懂点心理学,在如何调适自己的情绪,如何安抚不安躁动的各种心理,肯定效果比不懂的人要大得多。你有博爱的情怀,你拥抱的世界就比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的人有温度。你有悟性,你就能发现世界有许多秘密就在那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中。你爱美的东西并且具有发现美的眼光和心灵,你会发现让你眼睛一亮心灵为之感动的事与物无处不在。你有信仰情感,神性的窗口会始终让你感到浩渺的星空有一双眼睛在慈祥地望着你关怀你,让你心怀感恩和敬畏,从而获得生活的智慧和力量。在这一点上有许多理性高人,并不一定信奉宗教,却都保留有宗教的情怀。
云广先生在谈到窗口问题时特别强调,由于“我”是人,不是蚂蚁,所以所有窗口都打上了人的世界的标签。我的直观感觉,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以人为中心构造的世界。尤其是现代,纯粹的自然现象有许多已很难在窗口显示了,更多的是人的创造。从电视机上的画面到学生课本到各种书籍乃至AI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人类的整体意识提供给我的显示,而个人的活动也不主要是和自然打交道,而是和以人为中心的社会方方面面接触。所以拥抱世界最大的能力就是做人的能力,也就是生活的能力,再进一步说就是正确做人的能力。这个能力将决定你想拥抱的世界对你将采取什么态度。
正确做人与正确的生活是一个意思。生活的概念应该属于实践的范畴。这个窗口是一个大窗口,或者干脆说是一扇大门,它把心里世界和心外世界全涵盖了,把思维认知,意志力,行动以及世界对我的反馈全连接在了一起。生活就是我走向想拥抱的世界的路。
但这条路好走吗?恐怕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想要的不一定给你,我不想要的很可能会硬塞给你。
就以思维领域为例。我的理想状态是能获取真理。所以追求真理是我一生的目标。我喜欢读书,因为大量真理性知识就在人类经年累月积累的书籍里,而且是以定评的知识面目出现。虽然还在不断出新,但真理性始终没有动摇。这一点我从不怀疑,也愿意接受。比如科学知识。所以人从小就要学习,接受教育,而且还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从知识宝库里汲取营养。让我接受教育应该是世界给我最友好的反馈。
但世界翻云覆雨,友好也会变脸。尤其是世界走向了文明的反面。我就亲身经历过一个特别时期。当我在接受最初等的教育的时候,由于社会种种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原因,忽然间接受教育的通道被关闭了,甚至连记录储存知识的书籍也大量被烧毁了。只强行地给你一孔之见。现在回想清理起来,那一孔之见几乎看不到真理的成分。相反,多的是对真理片面地篡改,多的是偏执、迷信和蛊惑。甚至独立思考都是罪过,遵守道德都是忤逆,以至于后来有人自嘲“我是狼孩,我喝过狼奶!”,其余毒都到老年了还需要不断清除。而且错过了最佳学习机会,后来的命运或许是因之而改变。
可见,想得到真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唐僧取经,不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别想取得真经。一难一难的过,真难!
“我”既要面对外界世界的千变万化,还要面对心中的各种烦恼。“我”真要加足马力拼命工作了。
在世界中,我成长,我求学,我工作,我结婚生子了。我要孝敬父母,要教育后代,我生病了要就医,以后还要面对后事……就这样按照所有人都要经过的生活顺序或顺序交叉,一件一件,大事套小事,小事套细节,在生命的规定性展开的过程中浪推潮涌。世界一团麻,外界的,内心的,我都要理出个头绪;是非真假,我要分辨清楚;遇到麻烦我要化解平复;遇到问题我要做出正确的抉择。尤其是内心世界,经常还表现得比外界世界还难以捉摸。有时外界的一件小事就能在心头掀起滔天巨浪,有时一个不好的情绪表达又会给外界造成不和谐。还常怀遗憾,常怀恐惧;遗憾过去,恐惧未来。欲望也让人不安,满足与不满足能带来愉快的真不多。害怕失去,又害怕得不到。还会给自己讲故事,把不好的事情越讲越坏,做白日梦把不可能的美事越想越玄乎,结果南柯一梦,醒来失落感恐惧感更加强烈。心乱了,思想的齿轮就转动不起来,世界也变样了。所以王阳明说“心即理”即世界。在此语境下,心的确就是世界。你的心以何面目对世界,把世界看成什么样,世界就是什么样。也可理解为是认知把客观世界组装起来。心的大小决定了世界的大小也决定了人的格局。中国语言里有很多成语形容人的格局,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神闲气定”,“虚怀若谷”,“豁达大度”,还有“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等,还有“惶恐不安”“杞人忧天”,“浑浑噩噩”……等等等等,诗歌中更是数不胜数,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都是大格局的情怀。
要有大的人生格局,中国哲学提出的方案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把修身摆在第一位。所谓修身,我以为就是修心。
阳明先生认为修心就是“致良知”,良知就是真理,致良知就是要用心去获得真理。他把心比作镜子,只有镜子明亮了,真理才能照射到心里来。这里也有道德的意思,因为道德为真理的标杆,把镜子擦亮就是修心,也是修德。如果用西方哲学的术语解释修心,就叫“除蔽”,除心中的蔽,除外界世界的蔽,即以正确的思维方式,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由外而内, 由表及里,从现象到本质,找出事物事情的真相。这是思维活动正常的行为。
修心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可以说比“除蔽”更加重要,那就是“祛魅”。阳明先生常用心中之贼说事。心中之贼我以为就是魅,“鬼魅”也。是指心中的歪门邪说。这些歪门邪说为何能在思想里有一席之地?是因为“我”的自我意识把独立思考的权利给让渡了。让给了迷信。为何会迷信?因为懒惰不想思考,选择做了糊涂人;因为知识水平不够,没能力思考,比如没有受过系统的科学知识学习的人,基本上没法对科学问题进行思考人生;因为从众,跟着大多数人盲目崇拜大人物或权威,认为大家都这么想那就是对的,没必要思考;因为情绪化,独立思考被自己压制了;特别还有因为在不确定不安全的社会环境里,恐惧心理占据上风,为自身安全考量主动放弃思考等等。再加上内心妄念妄想作怪道德修养不够,和外界邪说一结合,贼就就上门了,蛊惑就来了。自古以来人们就痛恨蛊惑,蛊惑的危害很大。所以阳明先生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如果说“除蔽”是思维获取真知的必然要经过的正常程序,那么“祛魅”则是必须进行的思想斗争。佛学上讲“无明”,“无明”之人很难被唤醒。所以看世上有些人迷信鬼怪,成天神经兮兮没魂似的,还有一些人天天对奇怪的词语津津乐道,说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话,这就是被“魅”蛊惑了。如果群体被蛊惑了,那就会出现群体性疯狂,社会就要有大的灾难了。所以许多哲人和迄今仍被推崇的思想理论都把“祛魅”列为重要的思想任务。而要取得这场斗争胜利的关键就是高举起独立思考的大旗 ,让思维的齿轮转起来,去提高心智,去擦拭心镜,让心敞亮。心亮了,你面对的世界也就亮了。
独立思考并不是不允许不同意见存在。相反,思维最需要获得多方面的信息,正的,反的,左的,右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信息越广泛越有益,通过对信息的比较,反复,权衡,筛选,批判等反思的活动,既用形式逻辑稳定思维的正常秩序,也用辩证逻辑去扩展问题的内在外在的联系和发展,于是一切都活起
来。在互联网大普及的尤其是AI广泛运用的今天,我对网络信息一般采取如下态度:凡是自我标榜是真理的要提高警惕,凡是铺天盖地强堆在面前的决不相信,凡是谈鬼谈神的无根无据无逻辑的胡说八道坚决屏蔽。而对知识性的介绍一般都要关注,对科学的思想实验特有兴趣,对自己提问获得的解答认真理解。至于八卦趣闻则权当消遣。对社会来说,如果大数据取代了大部分人的工作和思考,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暴力了,那也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总之,面对对AI时代“除蔽”和“祛魅”也丝毫不敢松懈。
“除蔽”和“祛魅”让我心明亮,良知(真理)照射进来,面对的世界也会得透明,“我”存在的最佳状态也就表现出来了。那是一个讲理性的有着积极心态的我,一个爱学习充满好奇心有着自由心灵的我,一个能把控自己向着目标稳步前进的我,一个道德高尚心灵纯洁的我。也是一个快乐的我。
第三、“我”存在的意义
“我存在的定义”是证明我活着,“我存在的意义”是回答“‘我’在我的存在中担负什么职责”。其意义应该有两层意思。一是“我”对我自身管理的的职责,二是“我”对我人生活动推动的职责。
当费希特把感知自我意识存在作为思维的出发点的时候,实际也就提示了后学,“我”作为感知主体,最关注的实际是自身。每天一觉醒来,自觉不自觉先确认自己是否活者,然后关注自己身体的需求,细心地体会身体和精神有哪里不舒服,接着权衡和周围世界的关系,包括由近到远各种分类的人物关系,与事与物的技术关系等等。在各种关系的处理中,要进行博弈,维持信用和担当,还要把握好情绪和心理的平衡,维护好对心中道德的坚守,特别是维护“我”最在意的尊严。我还要争取和保护我的利益,总在寻找和确认我的利益点,衡量付出和获得的权重。我还要满足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千方百计让思想的轮子转起来,不然精神得不到营养和身体得不到营养一样糟糕……
总之,“我”就像一个大家长,管理和维持着我这么一个人,一个作为人的各种要素的集合体。让我活着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为什么许多老人病入膏肓,理性告知生存下去已无希望,但他们求生欲望却依然特别强烈,想尽一切办法维持,只要自我意识一息尚存就抓住生命不放,能有一天就争取一天,哪怕腥风血雨都不放弃,这就是“我”的特性所在,是“我”的基本职责和担当。
让我“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但如果我身体和精神一切正常,就不能仅仅是活着了。就像一艘设备先进齐全的而且管理得很好的大船,不能只是摆设,必须驶向大洋。这是船的目的,也是船的规定性。
“我”管理的这个人的目的就是走向人生的海洋。如何走向海洋,能走多远,能否经的起风浪,能否在时间中处理好遇到的各种问题,却受到许多因素制约。“我”的职责要求我平衡和冲破这些制约,必须要把船驶出港口驶向远方。在一艘船上,“我”就是船长,就是船的人格化,就是灵魂。驶向哪里由“我”决定,走哪条航线,装什么货,由“我”决定。甚至遇到船难需要弃船也由“我”决定。选择权在我,在这一点上我是自由的。自由意味着承担责任。对自己行为负责。
“我”对我负有责任,责任就是意义。
“我”推着我在时空的海洋中航行。首先是要铸造好我的船。一般来说,志向远大勇于担当大事的人造出的船也大,所以自古把“勇德”列为德行第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个很好的座右铭。我也会根据我船的大小,性能的高低,决定是跑内河还是近海还是远洋。我还会随着本领的增强小船换大船。当然也会大船换小船。甚至可能翻船了爬上救生艇。甚至可能……人生的海洋不确定因素太多,一切都有可能,是我在指挥做出各种选择,我的人生就在我的选择中展开了。一事一事做下去,在事中磨,接受和承担后果。话题引到在社会关系和组织里做人做事也是这样,“我”必须对我扮演的角色负责。如果我拥抱的世界是战乱的世界,那我必须当战士去战斗。当然,如果拥抱的世界是文明与非文明共存,我一定选择文明,至少选择自己做一个文明的人。当然,如果我的世界实在维持不下去了,放弃也是我的选择。
现在很流行说这样的话:人生本无意义,意义都是自己赋予的。这话也对也不对。意义确是自己赋予,因自己的选择而负有责任,这是由己的意义。但由他的意义也不是没有。如果按这样一个思路去想,假如宇宙是个超级大脑(现在有专家研究发现人的大脑结构和运行模式和宇宙的构造相似),正在借助人类的认知显示自己或架构理解自己并展开自己的规定性,那么把“我”抛入世界不是没有目的,哪怕你一生都觉得毫无作为,但在人类整体意识里 ,你事实是加入了整体意识的纠缠状态。按观察者效应你作为观察者,还为世界增加了一个物理变量。创造信息和消费信息你都是超级大脑的一分子。人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机体,人的存在充满了奥秘,浩瀚的宇宙让“我”出现,肯定有它的道理。
说这个思路是想告诉自己,就是退一万步想,也不要说“我”无意义。至于人生中遇到各种烦心事,搅得心灰意冷,用无意义来自嘲,嘲一次可以,经常怀有此心那就是有病了。其实只要把心放下,放平静就行了。想想面对的不过是些信息流串来串去,没啥可怕!把我调整好,世界也就变好了。在这个问题上佛学上有很多道理可以借鉴。
面对浩瀚的宇宙世界,我很渺小,但我不自卑。康德仰望星空寻找他想找的宇宙真谛,“我”仰望星空是想找见我自己,我知道我来自那里,那里有我的位置,也是我终归要去的地方。
第四 “我”的归宿
莎士比亚的剧中人哈姆雷特有一句名言: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的确是个问题。
讲我自己吧。大约在七岁左右,根据一次家庭搬迁的时间记忆,应该还没上小学。有一天我不知是听谁说了,还是潜意识突然觉醒,总之就我一人在房间里,有一张床,我忽然就趴在床上大哭起来,嘴里大叫“我不要死嘛,不要死嘛”,家里大人听到吓坏了,过来问:谁说你要死!我还在哭着喊:死了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且是永远永远,我不要死嘛……这多么可怕,找不到任何出路的可怕,可怕得让人窒息!知道吗?永远永远!
这是我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思考,随年龄的增长,生存压力增大,如何生存成了问题,死亡问题也就淡化了。虽然也曾与死神擦肩而过,但也就起了一点涟漪,而且有阶段心中的英雄情节还盼望能像烈士一样笑迎死亡。死亡好像不是个问题。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当生存问题慢慢淡化,死亡问题便又提上日程了。
怎样理解死亡?
孩童时期的那句话,想想还真有道理,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任何信息输入,也没有输出。全没有了。你面对的,关心的,追问的……都没有了。
按照熵增理论,熵代表了系统混乱的数值。死亡就是“我”管理的系统不可避免的走上所有事物都免不了的熵增命运,先是秩序开始混乱逐渐到愈加混乱,混乱到一定程度“我”实在维持不下去了,最后崩塌。
按照我朋友云广先生《显示论》的说法,就是显示的窗口一扇扇关闭。即信息来源或和世界的对接点越来越少。这是一个过程,老了会越来越孤独,孤独到只有自己的内心还在和自己对话。最后连内心的一扇窗也关闭了。
按照有一种宇宙观点。说宇宙的星系都是一个个泡泡,大泡泡套着小泡泡,各自有自己的时空。据此,我以为人也可以被认为是一个个泡泡,泡泡映射着世界,“我”就在这个泡泡的时空里。死亡就是这个泡泡破了,连同我和映射的世界,一同归于寂灭。
这就是死亡。
人死了就不能复生。复生意味着我和我拥抱共存的世界还要从头再来一次。可是谁不希望有个新的开始呢?
具体的“我”消亡了,但共性的“我”还在。
所以面对死亡我并不沮丧,我就是“向死而生”的嘛!只要有“我”,说不定那个标明“我”印记的身份证又会发给我,说不定标明的地方还可能是另一个银河系另一个太阳系另一个什么可居住人的星球。我可能还会具有另一种认知模型,拥抱的也完全是另一样的世界,不过我在那里还是自称“我”,我和那里的世界共存,说不定活得还会另有一番滋味!